21克
天空灰灰的雲像厚厚的棉被一樣蓋住整個大地. 雨細細的從天空中慢慢地飄了下來, 輕輕的, 像是大霧般地貼在我的擋風玻璃前. 雨刷像是打節拍似的有節奏的拂去一顆顆從玻璃上滑落的雨珠.
我的車慢慢安靜地駛入. 迎面而來的是一列剛要離開這個地方的車隊. 雪白的玫瑰花圈在車頭像是指引前方道路的指南針, 兩條白色束帶從前方繞過車頂拉向後方, 彷彿是大大的箭頭印在整台車身上.
車隊緩緩地前進, 跟隨在後方家屬的腳步沉重的踏著. 一位年輕, 憔悴的神情佈滿在臉上, 手上捧著一幅見方的遺照, 在一旁撐著黑傘的家屬默默的低著頭, 一手搭著他的肩. 悲傷, 不捨的氣氛透過綿綿的細雨飄散在空氣中. 我的車映在禮車黑色光亮的車身上, 與我交錯過的是一場生死的離別, 一個生命的終點.
每年我都會有一天, 來到這個地方祭拜我這位大學同學. 他曾是我大學最要好的同學之一, 他跟我一樣瘦瘦的, 身高比我高, 單眼皮的他笑起來跟我一樣瞇瞇眼. 因為外型的相似, 很多人認為我們是親兄弟, 但他卻擁有比我更多的勇氣及智慧.
在求學期間, 當在大家開始分組作報告時, 我們很有默契地自動變成一隊; 大一新生把妹聯誼時, 一起騎車去夜遊; 在開學前夕研究哪幾堂課不點名時, 然後搶在開課時去報名; 在薑母鴨店裡啤酒划拳的吶喊聲中, 一起討論未來, 義氣地說好一起參與彼此在社會上打拼的點點滴滴, 替彼此加油, 言語間充滿著承諾, 鼓勵.
在大學的這一群團體內, 他是我們的開心果, 也是我們心情的避風港. 我們有很多約定, 有很多雄心壯志的抱負, 但是因為一場意外卻讓這些約定及抱負成為內心嘆息無法實現的回憶.
他的離開, 是讓我第一次深深覺得生命的無常, 生與死分離的岔然. 每次想到他的時候, 心就會沒由來的酸, 莫名的痛. 這樣的痛, 這樣的分離, 似乎永遠沒有辦法癒合.
人生在世, 開心的迎接”生”, 但是卻常常沒有辦法坦然的處理”死”這個議題. “放下”似乎變成安慰對方唯一一句可以說出口的詞.
經常坐飛機的我, 看著外面彷彿白色棉花糖一望無際的覆蓋著大地, 像是棉花般的柔軟, 羽毛的輕盈, 然後想像自己從天而降, 漂浮在這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我很想知道, 死後是甚麼樣的一個世界. 我很想知道, 死去是不是像睡著一樣, 每天做著沒有結局的夢. 我很想明白, 人死後是不是會以另外一種形態存在於世間. 我很想知道, 人死了之後會去哪裡? 是甚麼感覺? 還是沒有感覺?
我想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 別人給的答案, 就好像你去坐過世界最刺激的雲霄飛車然後告訴我這段經驗有多美好, 我永遠無法感受. 死亡沒有辦法預先體會, 但有一天我們都會經歷, 一段沒有辦法分享的經歷.
即便我最常常位在最接近上帝的地方, 但我並沒有辦法說服上帝對於我命運的安排, 只能當我腳踏在柔軟的土地上時, 努力的活出自己的價值.
認真的實踐自己所懷抱的夢想, 真誠的對待生活在身邊的每一個人, 相信每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有它的意義, 事件不會是偶然, 只是在傳達一個訊息. 在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 無悔地搭上那向高處攀爬的雲霄飛車, 然後回頭看曾經踏在土地上時的努力, 淡淡地笑著, 輕輕地揮手, 放下一切說再見.
其實, 死亡只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長眠而已.
人在死去的那一剎那, 據說體重會減少21克, 有人說這21克就是靈魂的重量. 人在世間所擁有的一切, 那些帶不走的金銀珠寶華麗裝飾的價值, 最後都會只剩下這21克的重量. 我想要這21克的重量, 換化成永久不變的永恆, 成為值得留戀及永遠的懷念.
阿信, 我們都很想你, 你在那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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