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 零下兩度的空氣似乎還是沒有讓我從昨晚的疲憊中清醒一些. 口出呼出厚厚的熱氣飄散在冷冷的寒風裡, 睡眼惺忪的我站在飯店前等著最早的一班接駁車前往機場.

 

手中暖暖的咖啡稍微讓我經過一個晚上的奔跑之後緩緩地振作起來. 出差最難避免的就是班機的延誤而導致錯過另外一個班機, 然後你就像是被追殺似的在迷宮般的機場狂奔, 接著眼睜睜的看著下一趟班機在你面前緩緩的離開空橋, 然後無助地看著站在閘口前的人員, 而他們也只能聳聳肩無奈地回應你.

 

握著手上航空公司給的免費住宿卷, 辦完明天最早一班飛機的登機手續, 到飯店已經是半夜12. 經過了苦苦的哀求, 航空公司在沒有商務艙的飛機上勉強給了我一個比較舒適的座位緊急逃生口旁. 有比較寬的位置, 腳可以伸長一點 -- 通常都是要付比較多的錢才可以拿到這個位置.

 

沒魚蝦也好, 於是帶著一點點的期待入睡, 總是算是一點稍微彌補心理的不滿.

 

經過幾乎要脫光全身的美國安檢之後, 拖著腳步到達登機門口. 由於我是航空公司飛行常客鑽石卡會員, 又有緊急逃生口的寬廣位置, 於是搶在大家登機之前, 我先行進入的機艙安頓好位置.

 

“Mr. Hsiao! Good morning, welcome onboard!! I apologize for the delay last night and I hope you will have a nice flight to Toronto on this service.” 空姐的道歉像是練習很久之後表演, 急著找人認同她的演出, 機械般的背誦只能讓我以一個勉強擠出來的苦笑回應.

 

我把所有飛行中會用到的東西慢慢的佈置在這個幸運得來的位置, BOSE抗噪耳機, 閱讀到一半的小說, 一瓶剛買礦泉水, 陸續就位.

 

然後乘客魚貫地開始進入機艙. 接著當幾乎所有的位置都被坐滿的時候, 我旁邊的位置還是空的. 於是我告訴自己說: “這航空公司真貼心, 除了給我比較大的位置之外, 還把旁邊的位置空了下來, 算是稍稍平息了我一早的起床氣”.

 

就當你覺得這個地球依然照著你的方式旋轉, 太陽依舊從東邊升起的時候, 很多驚悚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就在我閉起眼想要補足一些昨天失去的睡眠, 忽然機身像是經過亂流似的搖晃了一下.

 

明明就還沒有起飛, 為什麼飛機會晃著這樣? 我心理緊張了一下.

 

接著又晃了一下, 然後就像是前進中腳步的節奏又晃了一下. 我的腦中開始質疑我是不是恍神在作夢, 到底現在是在空中還是在地面.

 

看著外面地勤人員的走動, 我很確定飛機的雙輪還扎實地落在地面上.

 

我的書掉到地上, 水瓶滾了下來. 於是我關掉耳機抬頭看看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我很確定我不是在作夢, 甚至還捏了臉頰確定自己還是清醒的. 我拿下了眼鏡揉了揉眼睛,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甚麼.

 

她的身軀遮蔽了整個走道, 空姐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她的身後. 隨著她前進的腳步, 每當她踩下一步, 飛機就晃動一下. 她的手扳倒每個椅子的椅背往前, 坐在椅子上的每個人睜大眼睛看著她地前進.

 

她像是一座山, 而且是一座充滿油的山. 她的臉上露出有點不耐煩的表情, 然後帶著不悅的眼神回應每個看著她的乘客. 斗大的汗珠從她的臉頰上緩慢地流下, 她的呼吸聲顯示她每一步的前進都很吃力, 像是攻頂前的最後一步.

 

飛機最位剩下沒幾個, 每個人的表情都像是中邪般的呆滯, 我於是開始從來沒有過的真心祈禱. 我懇請國中高中時期的耶穌給我力量, 我拜託行天宮的關聖帝君給我勇氣, 我懇求北港朝天宮的聖母媽祖祝福我. 我用力的捏著手邊的扶手, 像是會爆漿的橘子, 我慢慢地低下頭望著地下乞求 ---- 她不要坐在我旁邊.

 

我感覺到她的氣息慢慢地靠近, 當飛機不再晃動的時候我抬起頭望著她.

 

“Excuse me, sir, this is my seat. I will be sitting next to you”.

 

每個字像是天上落下石頭般狠狠地砸中我. 我感覺到我整個人往沒有底的深淵直直的墜落, 地面離我越來越遠, 我的人越來越渺小. 我拼命地揮動我的雙手想要在墜落的同時抓住某個東西. 但一切徒勞無功, 我掉入了地獄.

 

無助爬上我的背, 恐懼在我的每一寸神經中間流竄. 在我眼神中留下的是兩個看不到底的空洞.

 

如果這是安排我坐在緊急逃生口的目的, 或許我應該立刻打開逃生門逃走才對.

 

“Excuse me, sir, can I get in?” 她又沒好氣的說了一次, 把我從即將漂走的靈魂中拉回到地面上.

 

“Sorry, yes, you can”. 我慌張撿起掉落在地面上的耳機及書籍, 帶著恍神的眼神站起來讓出位置讓她坐進去.

 

她如同馬戲團表演軟骨功一樣的想要塞進那幾乎不可思議的空間 --- 只是這是個相反的現象. 她的肚子大到頂住了原本往後躺在休息中的前座旅客, 那位旅客則是驚嚇中帶點生氣的轉身過來查看到底是發生甚麼事, 之後便摸摸鼻子轉身回座.

 

她的手臂幾乎跟我的大腿一樣粗, 她的大腿幾乎跟我的身體一樣寬, 她的身體則像是太平洋一樣的寬廣. 她肚子的肉跨過了橫在我們中間的扶手, 佔據了我將近一半的位置. 而中間的扶手則是發出金屬塑膠機械疲勞極限的聲音, 呈現出將近折斷的角度 --- 如果說扶手有意識, 那應該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折磨了.

 

她奮力地挪動身體每一寸來達到一個完全固定的姿勢. 她像是一個變形的氣球固定在位置上, 稍微一不小心破掉的話, 所有的脂肪將會如海嘯般的大量從機艙尾端灌入, 而我只能不顧一切的往前跑, 彷彿置身於一艘將被油淹滅的船.

 

就在我即將溺斃在大量油海的同時, 她的聲音有如一道雷又狠狠地劈向我:

 

“Do you have enough space?” (你位置夠嗎?)

 

我的眼角看到隔壁走道的乘客對我露出幸災樂禍的眼神, 祝我好運的微笑在他的臉上微微揚起.

 

如同她的身軀遮蔽了所有窗戶射進來的陽光, 黑幕即將降臨在我身上.

 

Ps. 我冒險一定要照相證明這是個真實的事件, 但照出的照片竟然發現我從下方往上照看不到她的頭!! 她的身體整個遮蔽了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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